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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的人
立花信利说：“一片枯叶咬着秃枝不肯落下，熟透的柿子挂在高技让人伸手摘不到，又不愿自己腐烂，真是出尽了丑态。”重阳又至，不得不谈到老年人，也不得让我想起《恍惚的人》一书。书里着重谈到一类人，老年痴呆症患者。
现代社会在错综复杂的信息网中高速发展的过程中，不仅老龄化问题日趋严重，老年痴呆人群也逐渐庞大起来。他们红颜白发，身体倍棒。但心智仿佛突然混沌未开，甚至胡闹起来比稚子更要命。久病床前无孝子，在长期对于痴呆老人的悉心照料后，儿女难免心生疲惫，招来小保姆“代职尽孝”的更不在少数。碰上这种情况，多数人得拎着中华孝道的大锤抡不孝子们了，鸮鸟生翼，东金西木。实则细想，这并非是合适的做法。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是人类情绪处于烦躁期与倦怠期的正常表现。这好比，小时候背不出课文，你妈揍你。她揍你是因为不爱你？并不是，因为她对你失望了。同样，面对曾经如山般高大的父亲突然每天三次小便失禁，还随机播放。为人子女内心的崩溃是需要被理解的。
人既然为人，自然讲感情。无论为人子女还是为人父母，面对至亲之人在生活中的表现与自己对此人的惯性了解或者理想考虑完全不同时，失望肯定是有的，正是因为带入了感情，这种情感上与现实的强烈对比才让他们感受更加深刻而痛苦。如果同事老母傻了，做尽蠢事。你可能最多也就是当面略表惋惜，甚至回味起来还觉得有那么点恶趣味。
当然，万一子女们无赖，把不孝的罪名坐实了呢？当然，这种情况也的确司空见惯。于是“方舟子们”又拎着中华孝道的大锤抡不孝子们了，鸮鸟生翼，东金西木，打倒不孝子。说到此处，当然再怎么脚底抹油，也不能为这些“不肖子们”开脱了。但细想，即使不肖子们不对，那以孝道来压制行孝就真正起到作用了吗？当然没有，该类事件仍然频发。虽然舆论压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不孝事件的发生频率，但收效甚微。说到底，是观念问题。对于尽孝，我们一直持推崇态度。但是孝道到底该如何推崇？依然值得深思。
其实很多时候，有人做了孝子，则为人推崇，在古代举孝廉还能平步青云。举荐理由一般都会说他不嫌弃老母年迈或痴呆之类云云。甚至你看《唐山大地震》，李晨演的儿子嚷着给妈买房子，老娘很倔，死不同意。儿子急了，说你不在意就算了，你让儿子怎么做人？你让街坊邻居怎么看我？读到此处，我常常会有些反感，为什么一定要以不嫌弃老母为颂词呢？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无趣的逻辑。因为它本身直接认同了老年人是累赘或牌坊，你能扛着他过下半辈子很有勇气，人民得给你集齐三十二个赞，反之就要黑你。但实际这合适吗？我认为这不合适。
为什么？以孝做道德套餐捆绑是一种传统的对于赡养老人的定位，其实是很不人性的。因为第一，有时候会对于赡养人形成很重的道德压力或违背被赡养人对生活现状的客观需求。古语有云，老吾老及人之老。但是对于其中真正内涵我们是否又真的深刺腧髓了呢？如果对于老人仅仅抱着一种年龄上的尊敬是敷衍的。这就说到了第二点，对于所有非血缘关系的老年人难以形成主观性的尊敬。
人只要活着，人生就是有价值的。就算老年痴呆，你也不能否认他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审美与情感意识。照顾并不等于尊重，在肯定他是一位老人之前，首先还得肯定他是一个人。这一点是无论孝道的极推崇者或是漠视孝道的“道德败坏者”都应该了解到的。不能说妈，你老了，您就别瞎操心了。这句话，肯定听着很耳熟吧。未曾想说完那番话后，老人迅速黯淡的眼神，哆嗦走开的背影。在物质生活逐渐膨胀到大家争先恐后减肥的今天，人们也纷纷开始忧虑精神世界的打造。其实老年人也需要打造内心世界，或许是一柄天枰，左边是年纪，右边是价值，达到平衡。而不是跷跷板，年纪压下来，自己也就该飞去西天了。
高一时，我读《恍惚的人》，年轻的骨骼与肌肤，年轻的心。对于书中所述的，一个日本平庸家庭的故事，始觉无趣。向仙女叫我打球，我丢下书就往球台冲。那本书当天就去图书馆还了。很久之后，我无意见到书里的句子。
泰山树的花太美了。那肥大的花瓣挂着雨露。茂造在花前停住了脚步，说明他并未丧失美和丑的感觉。
这一段突然让我感觉很新奇，突然感觉世界很美好，便颇有兴致地又重拾旧书，读到最后茂造在深夜长眠，我感到寂寥，又到对人类精神世界的广袤感到莫名激动。
记得我很喜欢的一个公益广告，老年痴呆的爸爸在年宴上偷偷把饺子塞塞进袖子里，儿子很不好意思，心说老爹不能坑儿子。爸爸一直叨念啥，儿子细听，说给儿子留的。催泪字幕，他忘记了一切，但没有忘记爱你。每次看这段广告，我眼眶总会红。去远方念书，挤在公交上，再看这段广告，还是很亲切。但理解都完全不同了，对于痴呆父亲的情感上认同更多的又生出了敬意。
雪花鬓，鹰隼目。我们总是希望家里的老人都能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当然这都是美好愿望。面对现实，悲观无益，蹬开父母更是自暴自弃。
人活着，人生就是有价值的。这是《恍惚的人》力求告诉我们的。
对于家里老人，没痴呆的，能动动不妨让她动动，爱掺和也适当让她掺和掺和。要是真痴呆了，也别悲观，陪着他重新看看这个世界，看飞鸟掠过，看日落西沉，落英缤纷。他们或许对于自然界的变化都已经感到孩子般的迷惑，看到风筝都会雀跃。这有什么不好，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里，能陪她一起慢下来，慢慢理解她可爱的单纯，不也是一种美妙的心灵净化吗？
尊重她，尊重每一个已经老去或即将奔赴老去的人。放慢步调，细眼看世界。就好像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了，整个大千世界都肃然起敬起来。
人因价值而闪光，何处发现却需要美丽的心灵。